當小叮噹狠心離開,大雄才會發現原來自己也有獨立解決問題的能力

  緊張的聲音在話筒裡不斷響起:「我真的受不了了,他和家人每天找我麻煩,我沒辦法跟他們住在一起,但我一點錢也沒有,我沒辦法離開。妳是社工,一定要幫我想辦法,我要申請補助,我想住庇護中心……」

  這位來電說被婆家精神虐待的案主今天已是第三次打電話給社工了,要求補助與立即安置。社工耐心地解釋:「妳的狀況可能還不符合補助跟庇護安置的標準,我很想幫妳,我們一起來想想還有沒有其他辦法……」。「妳一點都沒心想幫我,另一個社工就說她會想辦法讓我住進去,哼,我找別人!」啪一聲,電話便掛斷了。社工深歎一口氣,感到有點罪惡,我是不是真的不夠有心幫助她?雖然不符合標準,還是要硬申請看看?可是,這樣真的好嗎?

  每遇到把社工當小叮噹的案主,以上的內心戲就會在我心裡上演一次。作為一個社工,我也很希望自己是小叮噹,有這麼多法寶可以讓人有求必應;可是事實上我只是層層國家機器中的一個小轉輪,在種種規定下努力轉呀轉。關於案主的痛苦,我一部分努力揣摩同理、試圖協助;一部分也在想自己該做到何種程度。做的太少,也許不足以協助案主從苦海中脫離;做的太多,卻也是阻礙案主成長,剝奪她發現自己能力的機會。

   我想到最近骨折住院的奶奶,職能治療師每天到病床旁教奶奶如何靠自己的力量坐起來,但奶奶怕痛,常哀求治療師少做一個動作或拉她一把。家屬在旁邊看奶奶喊痛,總是心疼不已,常忍不住想去扶奶奶。但治療師總是制止我們,要我們不要扶,只要輕輕拉著奶奶背後的衣角就好,因為協助者的功能只在萬一奶奶失去重心時可以即時拉住她,避免她跌倒受傷。治療師也提醒奶奶:「妳有能力自己坐起來,妳右腳骨折,可是左腳是好的,手也是好的,要用那些好的手腳的力氣。妳現在不練習用,將來那些好的手腳都會忘記怎麼用!」

  職能治療師的話讓我深有感觸,我覺得社工對案主的協助應該也是這樣。家暴受害者雖是受害者,但也不只是受害者,而是能夠自主選擇、和社工一樣獨立有能量的成人。如果要真正為案主好,社工有時也需要狠下心不施力扶案主,只在旁邊看著,注意案主不要再度跌倒受傷就好,讓真正站起來的力量源自於案主自己。畢竟案主不是大雄,社工也不是小叮噹,就算是,小叮噹也得要狠心離開,大雄才會發現原來自己有獨立解決問題的能力。

  受暴者離開加害者的旅程是一場認識自己是英雄的旅程,一開始受暴者也許以為社工是另一個英雄,能拯救自己脫離苦海(有時社工自己也這樣認為),但他們最後會發現原來自己就是英雄,有能力選擇美好的人生,而社工最終也會了解自己與案主沒什麼不同。

  想想心下的罪惡便減輕不少,我想下次再接到這樣的電話,除了同理支持案主,我也會提醒她並不是弱者,我會對她說:「我知道妳想要什麼,我會盡全力協助妳。但是請妳也告訴我妳的目標是什麼?妳打算做些什麼來實現妳的目標呢?」

文/苗栗工作站社工專員 謝佳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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