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邁的爺爺奶奶，緩緩來到我們服務處，他們80多年的生命中從未來過法院；在這陌生的辦公空間，看著素未謀面「社工小姐」，委屈地說他們生活仰賴的養老金，都被失業有暴力傾向的兒子拿去吸毒、酗酒了。
爺爺奶奶滔滔不絕說著生活片斷，長度如一千零一夜故事，驚嚇指數不輸恐怖片，更有令人鼻酸動容家庭倫理劇情，他們應該要拿到頤養天年、含飴弄孫的入場券，但現實生活卻沉陷在家庭暴力一波波巨浪及漩渦裡。
photography byBlake the Black
如熱鍋上螞蟻的爺爺奶奶，聽著保護令如何聲請、如何使用，他們更關心的是兒子會不會坐牢？奶奶一想到兒子要吃苦，就不捨而淚眼潸潸，爺爺卻生氣奶奶溺愛兒子的行徑；他們也知道兒子的種種惡習，絕非一朝一夕之間就可以改變，聲請保護令是要兒子停止暴力、停止對這個家和他們的傷害，也讓爺爺奶奶正視長期供養啃老族兒子的問題，不要一再隱忍與順應家庭暴力問題。
爺爺奶奶很重視保護令開庭，出庭時衣著特別正式與整齊，還提早來討論開庭事宜。奶奶拉著我的手，小小聲地幫兒子求情說：「我兒子最近脾氣改了，也乖很多了…」，但爺爺嚴肅不認同地說：「兒子還是有要錢買酒喝…」，兩個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情形下，看得出兩老對兒子的不捨與心疼。
帶爺爺奶奶進入法庭，奶奶見法庭閃亮亮的木質地板，就問：「要不要脫鞋？」我搖搖頭，牽著奶奶入坐。陌生的問訊程序開始，一會兒「聲請人…」一下子「相對人…」，爺爺奶奶充滿困惑地看著我，我立即傾身靠近在耳邊重新說一次法官問訊內容，小聲提醒回想之前要告訴法官的話是什麼。在提醒後，爺爺奶奶有如文思泉湧般完整敘述受暴歷程，爺爺講完小小聲的問：「我這樣講的好不好？」，我給予爺爺大大地讚美，肯定他為兒子、為家庭，所投注的愛與勇氣的力量！
兒子遲到入庭，剛睡醒的樣子，眼睛散佈紅血絲，淺淺一抹酒氣，法官還沒開始問訊，奶奶就紅了眼框淚流不止，我安撫著奶奶，要看見兒子願意出庭的勇氣，爺爺伸手牽起奶奶的手緊握著。法官問訊兒子是否喝酒、要錢、辱罵、咆哮、砸毀家俱、拿刀恐嚇、推拉爺爺奶奶、偷家中物品變賣…等家庭暴力行為，兒子沉默沒有否認；法官聽奶奶所言，肯定兒子近期改善態度，鼓勵他參加戒酒及認知教育輔導課程，兒子也點點頭。
過了一段時間，得知兒子開始參與課程，雖然工作沒有著落，但爺爺奶奶對兒子肯定變更多！感謝法官、警察、社工、衛生局的協助，爺爺奶奶不用再像從前一樣，見兒子發酒瘋時，倆人要互相攙扶蹣跚逃出家門。
（文/花蓮地院家暴服務處社工員 謝誼臻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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