妳還記得,自己十八歲那年發生了什麼事嗎? 

  阿鶯(化名)是一位很有氣質的老太太,個頭嬌小,說話溫和、個性內向。 

  阿鶯的父親是位醫生掌管一家開銷,母親負責打點家務及照顧五位子女,阿鶯為家中的的掌上明珠,同學都羨慕她能讀到國中畢業。 

  十八歲,父親過世那年,阿鶯生活自此改變。好友的哥哥阿樹找阿鶯去看電影。散場後,阿樹突然強拉起阿鶯的手走向旅社,並把她帶進房間,阿鶯歷歷在目描述:「當時我很害怕,他把我推倒在床,我甩了他一巴掌,拼了命起身離開,他竟然堵在門口,把門鎖起來,然後,強硬脫下我內褲…」那一次,阿鶯被阿樹性侵。沒想到之後阿樹又把她找出來,第二次再度得逞,阿鶯說:「他強暴了我,第二次我只是想出去和他談清楚我們的關係而已,沒想到他又把我拉去旅社」。 

 

  阿鶯發現自己懷有身孕,她不敢告訴家人,只有舅媽知情,舅媽勸她拿掉並叫她找阿樹提親,不要讓自己被笑話。阿鶯說她永遠記得,當時阿樹冷冷的回她「隨便妳啦」便一副事不關己、轉身離開;那一夜,阿鶯獨自籌錢拿掉小孩,小孩拿掉後,阿鶯就這樣嫁給了阿樹,她的母親始終無法諒解阿鶯為何不顧家人反對,執意下嫁給一個沒出息的鄉巴佬。 

  新婚未有甜蜜,待三個小孩陸續出生,阿樹便經常夜不歸營,阿鶯哀愁訴說:「我早就知道他有外遇,一個換過一個,只是我沒講而已…」、「有次他朋友看不慣他風流,向我通風報信,我去茶室一間間找,他惱羞成怒在街上把我推倒、指著我罵,好像我是個爛女人一樣,幸好警察大人出面解圍」。 

  照顧小孩、瑣碎家務,家裡一切事物都由阿鶯打理,但她從來不知道,也不能過問阿樹的行蹤、工作、收入等相關資料;阿鶯說:「他心情好時才會給我家用,他花錢狀況我都不能過問,先前他以我名義去借貸的錢,我也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」。阿樹時常私自翻動、查閱她的物品、無故發脾氣、半夜磨菜刀、不讓她休息、不如意就對阿鶯百般苛刻、夜間將她驅趕離家、冷落及漠不關心,阿鶯痛苦回憶:「有次我眼睛不舒服在房間休息,他衝進來叫我去打掃,說我裝什麼眼睛痛!再裝啊!別告訴他沒辦法準時五點吃晚餐」、「今年四月,有天我在房內午休,他氣呼呼拿鐵鎚撬門,說我再不出來,他就要把鎖頭打壞、把房門釘死,讓我一輩子都不用出來」、「有次爭執,他像發瘋似拿菜刀剁我,我一直跑,他一直追,好像真的要我死…」談話當下,阿鶯模仿阿樹作勢要拿菜刀剁她的神情,原本溫和的阿鶯,語氣越來越氣憤,聲調越來越高昂,簡直判諾兩人。 

  糟蹋、辱罵、毆打,阿樹都在兩人獨處時對阿鶯施暴,阿鶯始終孤立無援。她無法具體描述出這些複雜情緒,但她深鎖的眉角寫的盡是難過、自責及無助,孩子們曾對她說:「妳也知道他的個性,順著他、讓讓他就沒事,如果妳走了,那他怎麼辦,我們怎麼辦…,妳留下來我們比較有安全感…」阿鶯常問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,一個平凡乖巧的女生,只想要一個很單純、簡單的幸福,卻是這麼困難,那麼的遙遠。 

  某次爭吵,阿鶯從酒醉的阿樹口中知道實情,「原來他一直耿耿於懷,認為我還跟婚前追我的男生有聯絡;這些年來,我一直想讓他相信我,所以我少出門、讓他過濾我電話、不和親友聯絡、凡事順從;他強暴我的那時候,我只能嫁給他,即使現在如此,我還是得忍耐,堅強的支撐這個家」、「他生氣時,叫我簽字辦離婚、收拾行李滾出去,他說他不會給我任何的錢,自此斷絕和孩子們關係,我聽了好害怕,因為我真的會一無所有」。 

  邁向金婚的此刻,是什麼讓阿鶯決定不再忍受?坐在會談室的阿鶯,神色疲倦、內心卻滿腹能量,她平靜的說:「我對他早已沒有感情,兩人早已形同陌路,我現在只想一個人生活,遠離這一切」。 

  阿樹驚覺阿鶯對外求助、聲請保護令時,他動用各種人脈及途徑探聽阿鶯下落,像是透過議員向警方通報失蹤人口、每日用電話或到家防中心要人,並多次揚言自殺;即便如此,得知這些消息的阿鶯還是下定決心,不願再回到原點,想自己好好地過生活,想找人一起想想辦法、一起改變。 

  憶起過往恍如昨日,我們陪伴阿鶯從這些過往整理出未來,從這些傷痛看見希望,重建支持網絡、找回生活重心,還要一起療癒內心的傷。未來,還有很多事要努力。阿鶯刻苦銘心寫下「這些壓迫,使我已無法再與夫一起同居生活,顧及生命安全、人權自由,我已無法再回到共同居住的地方,請求離婚,請法院允許。」離婚狀紙上工整的字跡、古典的用語,寫的卻是最深沉的心聲。 

  妳還記得,自己十八歲那年發生了什麼事嗎?對阿鶯而言,十八歲開始的命運,在近七十歲的時候,她要用自己的勇氣和堅強,親自畫下句點。

(文/桃園工作站社工專員 蔡佳旻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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